思念是會發黴的，尤其是那種見不得人的。照在陽光下，舊的顏色慢慢消失，在空氣中，發出嗞啦嗞啦的聲音，然後是一大股酸澀的味道。

老去的記憶像默片一樣在眼前浮現。

“顧光城，你說老的時候我們就住這兒行嗎？房子也便宜，指不定可以住在陳爺爺家裏，多好。”

“是是是，真好，不用買車買房還倒貼。”

“切，倒貼怎麽了。我這一校花配你校草不剛剛好？多完美而契合的金童玉女。”

“桑佳人，你…知道自戀怎麽寫嗎？來來來，教我寫，快快快！”

“顧光城，你拐著彎罵我。”

“吆，這會聰明了！我家佳人是不是真的來自北方啊？真的只有冬天才會變聰明？”

“顧光城，我生氣了……”

“……“

時間是膠片，要錢且難尋找。

佳人抿嘴一笑，大步朝胡同走去。一個拐彎便抵達目的地了，推開門，映入眼簾的是一大片空地，四周有水井，果樹，菜園，這裏是最原始的世界，也有最原始的感情。

“陳奶奶！”

“是佳人啊？哎吆，老頭子，快出來，佳人來了。”來人是陳奶奶，不是陳爺爺明媒正娶的，明明沒有法律保護，但這段感情卻比什麽都來的讓人心安。

“冷不冷啊？那麽冷的天就不要往這邊來了，挺麻煩的！”陳奶奶對佳人一直都很好，也讓她明白，親情這東西和血緣無關。

“奶奶，您就別忙活了，我可是二十多歲的黃花大閨女，凍點好啊？免得像您那麽大的時候身體沒您硬朗。”佳人拉著她往屋裏走。

奶奶一路抱怨“你說這糟老頭子，一點也不讓人省心，耳聾啊，眼花啊，就數他事兒多。”

佳人入門看到陳爺爺在看東西，戴著眼鏡頗有學問，故意擋住窗戶射進來的光，他這才有反應“哎，我說老婆子，你就不會站在……”話沒說完，看到是佳人，頓時笑開了花。

轉頭看到陳奶奶捂著嘴笑，一臉受傷的表情“我說你多大了，和這丫頭一塊耍我！”陳爺爺一直喊佳人丫頭，說著才親。

佳人也笑，和他們坐著聊閑話。

吃過晚飯，要離開了。陳奶奶說什麽也不讓佳人走，佳人再三保證門口有人在等，這才讓她回去。

“那我回去了，你們也回去吧，那麽冷。”佳人說。

陳奶奶拉著佳人的手，想說些什麽，想到陳爺爺在，轉頭，“你先回去。”

“說什麽悄悄話，也不讓我聽。”陳爺爺反駁，陳奶奶一瞪眼，他對我眨眨眼進去了。

佳人心情好，挽著陳奶奶的胳膊笑，“想給我說些什麽？”

佳人親昵的人不多，每一個都足以要了她的命，她也給的心甘情願。

“佳人啊，想光城了吧。”陳奶奶嘆氣，拍拍我手背，語重心長，“奶奶信佛，卻從未踏入佛門半步。所以啊，人的感情不能束縛人的一生。”

“佳人啊，人呢，好也是一輩子，賴也是一輩子，奶奶老了，開始珍惜生命了，明白生命的意義。你同樣可以信佛，可千萬別信什麽命，好死不如賴活著！別那麽死心眼，誰能沒有幾個過去，你難不成抱著一堆毫無質感的回憶過一輩子？沒用的，再艱難，也要活下去，哪怕啊，是為了自己。”

“更何況，當年還小，不曾懂愛。”

不曾懂愛？她但願自己真的不曾懂。

佳人請了病假，沒回秦風那裏，回宿舍了。嚴重感冒，頭暈發燒，一個人裹著棉被睡覺，昏昏沈沈，像是做了一個很長的夢，夢裏沒有人，只有她一個人，明明前方掛著終點的牌子，可到了旁邊牌子上的字就變成了起點。

循環。循環。

醒來。

人生其實不過就是一場循環。感情也好，生命也罷。

“佳人？”程筍姊本來回來去樂房練琴，可卻突然想回宿舍看看，哪知卻看到了佳人，“你怎麽在這？天啊，你臉怎麽那麽紅？發燒了？”

佳人坐起來，看到地上的白團，不好意思的說，“沒，好了，還有些感冒。”

“秦風前兩天給我莫名其妙說什麽最好一輩子那麽好心，我當時還不明白，這兩天忙著考試也沒問，估計是以為我收留了你。”程筍姊一邊打掃衛生一邊說。

我說，“來得匆忙，手機忘記帶充電器，沒電了。”

所以沒聯系你們。

“行了，現在很晚了，你肯定也沒吃飯，起來吧，我們去吃飯。”

佳人點頭，迅速收拾一下就出門了，可看到學校門口那輛黑車，心裏突然很不是滋味，“你哥？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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